影評 《樓下的房客》：真實或虛構的人性實驗？

樓下的房客 | The Tenants Downstairs

《樓下的房客》改編自九把刀的同名小說，從拍攝的消息發佈以來就受到各方觀注，可以說是一部未演先轟動的電影。這部電影的劇本改編工作也是由九把刀本人親自操刀，因此也可以算是九把刀對於這個故事的再創作。以原著小說的內涵的來看，這是一個擁有驚悚、懸疑、情色、血腥、人性、諷剌等多面向集合而成的故事，也是台灣電影這幾年來鮮少碰觸的題材，再加上【樓下的房客】有基本的小說讀者群，因此也凝聚成這部改編電影的期待度。另一方面，台灣電影能多方嘗試新題材也是一件好事，透過一些電影，包括這部《樓下的房客》其實我們已經看見台灣電影的進步，只不過與日韓相比則還有段距離。

在我模糊的印象中好像看過類似【樓下的房客】這樣題材且情節相似的小說，但我已經不記得它是不是就是【樓下的房客】，或只是一篇普通的網路小說。不過不管怎麼樣，對於文章的內容我並沒有太多回憶，所以我當自己沒看過原著小說而去欣賞這部電影，在沒有原著小說包袱的影響下，我反而可以更加真實的看到這部電影的底蘊。

《樓下的房客》這部電影一開頭就使用了「倒敘法」講述整個故事，一個房東將他的房子出租了六個房間、八位房客，但是他非常不道德的將每個房間都裝上針孔攝影機，並且不分日夜的「監視」著他的房客，記錄他們的一舉一動。後來，他除了「偷窺」，還技巧性的介入這些房客的日常生活，透過房東本身精微的觀察力與洞悉人性心理的能力，他試圖操弄某些事情進而影響這些房客的行為，來實行操控他們人生的實驗計畫。

這部電影算是一部限制級的黑色獵奇電影，但是它的風格其實非常的藝術風，也是我們對於台灣電影長久以來的刻板印象，又在搞藝術拍些一般人看不懂的東西，值得慶幸的是這部片的劇情雖然不到平易近人的地步，但也至於看不懂。因此整部片的畫質、風格、剪輯、運鏡、色調、配樂等都沒有太大的問題，簡直就像在看一副高貴優雅的藝術品，若以本片兩大禁忌的元素：「血腥」與「情色」來看，血腥場面的處理十分到位，效果出奇的好，但反觀情色橋段用這樣太過藝術的處理方式實在讓人難以喜歡。

先說這部電影的血腥場面有殘酷的虐殺與分屍，導演除了切肉放血之外，其他皆以較為模糊的畫面呈現應該是為了怕讓觀眾看了有太多反感，反而模糊這部電影的焦點，畢竟看這部片的人應該不是尋求血肉橫飛的剌激感，但相信這部電影可能也已經來到不少人的臨界點，因為其虐殺的方式雖然溫和，殺人者動作優雅、慢條斯理，被殺者沉默安靜、僅以細微的表情動作來表達被切的是活人而不是死人，但是這樣的演繹方式恐懼感十足，甚至強烈表達出古代酷刑凌遲般的疼痛感，看了都感覺肉痛，而這部份要歸功於導演對於電影整體的氣氛的營造與改編結尾來對前面劇情的舖陳，相信不少人看的過程當中，會對某些畫面感覺心裡不是那麼舒服。

再來，「食色性也」。情色部份的場景在這樣一部描述人性黑暗的電影中是無法缺少的橋段，無論是男女或是男男的激情場面，本片的篇幅都不算少。不過導演在某些時刻看似想以藝術、優雅的方式拍出男女獸慾與禁忌之戀下的人性情慾卻沒辦法讓人給出太多好感，反而生了一絲反感真的也是我始料未及的事。或許劇情背景不太相同，不過此處我真的建議導演可以去參考一下港片的《赤裸羔羊》系列，尤其是《香港奇案之強姦》（台譯：赤裸羔羊2性追緝令》，電影中對於人性的操弄完全不輸這部電影，反而更加寫實。

對於看過小說的人來說，這部電影沒有太出乎意料的編排，中間的小轉折僅在於房東與其中一位女房客「穎如」的談話之後，讓房東毅然決然決定「鑿開每個人的盡頭」，也讓電影稍稍有了其他轉移注意力的地方，改善開頭流於述事而沒有起伏的窘境。

（以下可能有雷，還沒看過電影的人請斟酌觀看）

當房東決定出手，自然帶起整部電影的高潮。由於腦中還是有對原著的模糊印象，所以當電影開始之初都有乖乖的跟著劇情走，因為我也想當個知道故事走向的「偽讀者」。而劇情的倒敘也讓觀眾明白房客們全部失蹤，最後只留下房東一人，而房東的身份也在偵訊警察的極力追查下成為一個懸念？到底這個房東的真實身份是什麼？

最後的結局可說是這部電影最大的高潮，被牽著鼻子走到最後才發現原來最後的結果根本和最初想的不一樣。雖然一開始就是老套的以第一人稱自白的方式來說整個故事，也讓故事情節到最後陷入了要不要相信說故事人言論的迷思當中，不得不說這樣的改編雖然是老套路，但頗為高明，也讓前面劇情中產生的不合理與疑團之處都獲得解釋。這就是當大家都以為故事是這樣，結果卻寫了那樣的故事反而讓人感到驚奇與驚豔。

我個人很喜歡最後對於房東身份的改編，人生中充滿了很多的無可奈何，在一個人做出如此決定之時，可曾想過背後的原因為何？什麼樣的事情可以讓一個好人變成壞人，可以讓原本看起來貌似好人的人做出連他自己都覺得不可思議的「壞事」。房客是如此，房東更是如此。房東原本是警察，因為某些原因而由臥底成了真的精神病患，在接受精神病院一連串不人道的精神與肉體折磨，可能連正常人都要變成真的神經病了吧！而房東講的故事，你相信嗎？還是覺得那只是脫罪之詞？反正人都不是我殺的。雖然結局的轉折令人有小小的驚奇，但是最後「點到為止」的做法卻讓人看不明白了，為什麼不讓房東把自己的故事說完？在他的故事裡人還沒有死光呢！警察查到的真相揭穿房東可能說謊的事實，讓觀眾心生疑竇，到最後可能是相信警察多而認同房東的少，這就挺糟蹋從頭到尾房東講述這個故事的舖陳了。兩套故事的手法會帶給觀眾其他的懸念，也增加故事的可看性，事實與想像有太多原因讓他們得以並存，有時候因為某些原因人們選擇相信想像反而不願去相信真正的事實，這樣的故事就高明多了。

總結《樓下的房客》是一部講述人性現實的作品，且重點在於人人都擁有的黑暗面，但是關起房門後誰也看不到，因此大多數人的黑暗面都是不顯的，隱藏在自己的小天地中。不過房東用了太多刻意操弄的手法，反而讓這個作品稱為「獵奇」好過「寫實」，將它當成一部人性黑暗面的諷喻之作。另外，台灣電影技術層面的進步在這部電影中可見一斑，但是唯一美中不足的還是在導演與編劇還有進步空間，本片前半段流於述事與旁白，有稍稍讓電影節奏失衡之嫌，且整部電影像看一件藝術品而缺少真實感。劇本的大方向及結局的處理值得讚賞，但是中間分支紊亂，偶爾會有出戲之感。本片還大量啟用新演員，除了房東由香港知名男星任達華演出，其在90年代演出過許多經典的變態殺人者角色，至今仍為觀眾津津樂道，因此這個角色幾乎非他莫屬，不過港音稍重的口條在與其他台灣演員的搭配下有點不協調，而李康生的演出則是讓我失望過大，也讓戲中男同志相關故事成了我並不是那麼喜歡的環節，其他如莊凱勛（老張）、李杏（陳小姐）、邵雨薇（穎如）、侯彥西（柏彥）都算表現的相當到位，也很慶幸台灣有這批有潛力的年輕演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