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許是剛看完音樂滿到high,內容也單薄到炸的《音為愛》,再看中國導演趙祥描述留守孩童的《石頭》之時,全片幾無背景音樂的設定一時還有點不習慣(笑)。待我緩緩坐定,收拾起剛才慌亂的情緒後,突然覺得這樣的寂寞孤單冷,分外貼近主人翁的心境,長鏡頭跟拍石頭( 祝鴻博 )和菜包(蔡家坤)後腦勺的手法,將他們心裡那分孤寂、悵然、難以向外人傾訴,自個兄弟也未必明瞭的男孩心事,表現的煞有味道。兩位男孩都是首次演戲,據導演所說都是真正的留守孩童(註),與角色相仿的設定無疑讓他們更融入角色,而讓我們心疼於他們的失去與懂得。
故事描述剛獲得三好學生獎狀的石頭意外獲得教育局主任餽贈的足球,校長說足球是給大家踢的,「說給你的就一定是給你的嗎?」石頭不甘願地將球交出,卻默默扎了一針,意外害不慎將球踢扁的好友菜包背了黑鍋,眾人裁定要菜包賠。兩人開始被排擠,菜包不諒解石頭,石頭想補償,卻發現這世界有太多的東西,是他補償不了也未必需要補償的,而那通一直沒打成功和接起的電話,究竟會帶給他什麼樣生命的質變呢?
一顆足球,究竟有什麼樣的趨力,讓石頭奮不顧身,也要努力掙回?當足球不只是僅供你腳中盤旋的玩物,而承載了你希冀獲得情感肯認的力量,它不再只是個有形固體,而成了發光活體,就像《野潮》劇末奮力在河中跋涉、尋找他生活唯一支柱-鑰匙的男孩那樣專注而決絕,石頭這麼奮力地掙新球,無非是為生活那條將斷未斷的引線給悄悄拉回,在暫時盼不到父親的消息後,將破裂的友誼縫合是多麼重要,我們看他被誤解難過,看他隻身對抗這世界心疼,看他想和好友和好未果,那聲菜包遠處呼喚的「石頭」聽來格外哀戚。
石頭修球時發現這球無膽,努力用棉絮填充也修補不了,暗喻了事件的肇因和終局的發展,趙祥導演讓道具形塑了角色的性格,烘托出這個世界的現實與殘忍;在劇情發展的過程中,還置入電話此一重要的引線,沒接到電話的菜包被父親接走了,而劇末終於盼來父親電話的石頭,卻得面臨如此難堪的景況,人生的諷刺莫此為甚,而往前推想當初先接到父親電話的三叔,為何等石頭揚長跑來後卻不讓接了?
三叔這個角色是個饒富興味的設定,循他最早現身那鑽營小利的猥瑣狀,爾後石頭夜歸回家後一腳踹開的兇惡,都很難讓人留下好的印象。但他在踹開石頭後為他披上衣服,隔天回去同校長說項的溫情貌,再再突顯了他這個「留守大人」的狼狽與為難,也是導演所欲強調的教養失衡:獨自承擔著照顧自家兄弟小孩的艱難(過與太及都不好),在這個看不到出路的城鎮勉力捱著(想到《極地追擊》那群在荒涼小鎮無能出走只好另找樂趣的屁孩),心中的難處可想而知;他唯一能給石頭的希望就是讓他好好活著,不要懷抱錯誤的期待活著,沒有劇末「接通了」的「終於懂了」,也無能突顯三叔當初為何不讓接的心裡為難,不讓石頭僅存的微弱燭光熄滅,是我三叔唯一能給的慰藉。
同樣的教養失衡,也反映在那群劃地為王的孩子們,生活中沒有可以被教導的大人,父母去了城市,那些好像可以教我們什麼的師長,一個個成了陌生又熟悉的臉譜,教我們信實,自己本身又不信實,要我們看見,那你又真的看見了嗎?孩子在大人世界尋不到信仰,只好自己尋找可以安身的座標,用武力、用強悍、「青最大聲」,橫衝直撞、莽動躁進,試圖建立自己的規則,卻發現世界本無規則可循,菜包給了一顆新球,猴子為首的孩子們就可不計前嫌,讓石頭加入他們的友誼共榮圈,對比因為買一顆新球而撕心裂肺的石頭,那是多麼殘忍卻如實的存在,由是劇末的煙火才更顯寂寥,它終究無能燦亮你的人生。
(註):留守兒童指的是由於父母一方或雙方外出打工而被留在家鄉或寄宿在親戚家中,長期與父母過著分開居住、生活的兒童。
故事劇情:8
氣氛營造:9
演技表現:9
題材鮮度: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