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情可問天》Howard's End(1992)
1992 年的《此情可問天》(Howard’s End),是導演詹姆士艾佛利(James Ivory)、製片伊斯麥默詮(Ismail Merchant),與編劇露絲鮑爾賈華拉(Ruth Prawer Jhabvala)『鐵三角』組合,繼 1985 年《窗外有藍天》(A Room with a View)及1987 年《墨利斯的情人》(Maurice)後,第三度攜手合作,改編英國作家 E. M. 佛斯特的小說。此三部曲,也可看做是一扇穿越時空的窗,帶人們探視二十世紀初期愛德華時代英格蘭(Edwardian England)的人間百態。《此情可問天》依循著這樣的模式,將光照亮在當時社會階層的上、中、下三戶人家,透過巧妙的輾轉安排,讓生活樣貌截然不同的角色們,得以匯聚一堂,激盪出非比尋常的人情火花,以及那埋藏在層層拘謹的英式禮儀下,一絲絲隱諱卻尖銳的社會控訴。
故事接續介紹了三個家族:在社會上流坐享特權的威爾考家族、接受啟蒙教育的中產階級史勒格三姊弟,以及社會底層苟且過日的巴斯特夫妻小倆口。史勒格姊妹為整片的核心,姐姐瑪格麗特(艾瑪湯普遜 飾演)是典型溫柔婉約的氣質才女,在維持家庭和睦與個人嚮往之間,往往選擇犧牲後者。妹妹海倫(海倫娜波漢卡特 飾演)則是完全不同的性格,莽撞而無畏的她,因浪漫而無知,卻也因追愛而勇敢。她們各自結識了另外兩個家庭的成員們,並經歷過多年的來去冷暖,分別墜入了截然不同的愛情。劇本雖已刪減原著些許劇情,但是還是充滿了大量的日常情節,透過這樣細瑣而叨碎的日常對話,堆砌出完整而典型的英式風情。角色們說的多於做的,也許也反應那個年代僵固的社會規條,什麼樣的人就該說什麼樣的話,階級之間禮貌性地對立,卻難以突破比之之間在理念或生活方式的鴻溝。有時像《傲慢與偏見》,有時像《唐頓莊園》,整片瀰漫一種乍似漫不經心,但其實深思熟慮的鋪陳,隨著劇情發展,每個角色的個性都更加立體,也更加凸顯角色們之間的多元張力。以原片名 Howard’s End 這幢鄉間豪邸拉開序幕,最終的莎氏悲劇也收在此處,到頭來繞了一圈,人去樓空、人事也已非。
本片最大亮點是當年拿下奧斯卡影后的艾瑪湯普遜,自此展開了她後續二十餘年的亮麗星路(年輕的觀眾可能是從《哈利波特》系列第一次認識她,她在該系列中飾演星象學家—崔老妮教授。她其實也是個優秀的編劇,曾以李安的《理性與感性》榮獲奧斯卡最佳編劇獎)。她在本片中不疾不徐地站穩了自己的陣腳,努力活出了理想與現實的平衡,無論是親情、友情,與愛情的角色,都詮釋到位,令人肅然起敬。她以睿智而自信的性格,以及善解人意的同理心,讓觀眾不禁為之醉心與揪心。作為全片的「理性之聲」,也不慍不火地,溫吞而堅定地道出了最柔聲的社會批判和反思。其他的演員們也都清一色亮眼,難得看到海倫娜波漢卡特扮演一個正經的角色,當年年輕的她,也成功營造出一種初生之犢不畏虎的愛情宣言。後來以飾演人魔漢尼拔一炮而紅的安東尼霍普金斯,在這邊則寧靜地扮演著富有的威爾考老先生,在習慣的奢華之中,盡顯對人情世故的無知。其他的配角們其實也都非常值得討論,知名美國影評家 Gene Siskel 就曾評論說:「這個故事是如ˊ此豐富,它當中的配角們甚至比其他一部普通美國電影的主角都要來得有深度」,由此可見群戲和角色塑造的成功。
以兩小時二十分鐘的片長來說,這片確實節奏稍微緩慢了些,考驗著觀眾的耐性。然而除了精彩了角色與對白外,這部片的美術考究也十分細緻,贏得了當年奧斯卡的最佳藝術指導。布景、服裝、道具等,都帶出了時代劇特有的風華,而幾處戶外取景,特別是英國鄉間的色彩飽滿的自然風景,也提升了整部片的詩意。在剪輯上往往在每幕收尾都會留點時間,許多衝突或激情的戲碼卻都點到為止,更加映襯了這種獨特的英式壓抑風格。也曾獲奧斯卡提名的電影配樂,是由美國作曲家 Richard Robbins 譜寫,他大量地使用傳統管弦樂配器,以及豎笛和法國號等管樂獨奏,搭載後古典時期的音樂風格,讓人再度可以回味老電影中,旋律與主題的美妙。
整部片是一部溫文儒雅的階級革命,也是慢火燉煮的詩意悲劇。各種愛慕、嫉妒、欽羨互相交織,而每個人終究無法擺脫家庭、手足、愛人、配偶的羈絆;到頭來,沒有一個人得到他們真正心之所嚮。在過程當中也許更認清自己、也許承接起失落、也許對人生喪志,但那些近乎沸騰的心內情感,卻無人能否定與奪去。
故事劇情:7
氣氛營造:7
演技表現:9
題材鮮度: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