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評 《夢鹿情謎》--異床同夢的非典型愛情故事

被選為今次奧斯卡最佳外語片匈牙利代表的《夢鹿情謎》，是女導演伊爾蒂蔻恩伊達( Ildikó Enyedi )暌違多年的全新力作。它承襲了那歐洲電影特有的神秘氣質，以異床同夢的奇幻設定，在簡潔、詩意的風格當中，譜出一段關於孤寂男女，介於現實與童話寓言之間的非典型愛情故事。

在人類笨拙、殘酷卻又複雜到處設限的交往過程當中，人與人之間的互動往往像動物一般進行純粹的心靈交流，而這肉體與靈魂之間的落差，被導演以同夢的設定精巧的繫在一起。沉默寡言、左手殘疾的屠宰場財務主管安德烈，單純美麗、才智過人但有社交障礙讓人難以親近的瑪莉亞。孤獨的兩人相互吸引，但卻遲遲沒有交集。直到一次意外的事件，他們發現彼此晚上坐著一樣的夢，化身為鹿漫步在森林之中相伴相戀，才讓兩人平淡無奇的生活開始有了光彩。但當他們嘗試將美好的夢境轉化為現實時，才發現肉體和言語成了他們難以跨越的阻礙。

奇幻有趣的設定，搭配歐洲式特有的神祕氣質，讓電影不管是乾淨簡約的視覺設計、緩慢客觀的鏡頭運用、還是那種帶點奇士勞斯基味道的機遇與命定主題，都顯現出導演的恣意從容。她很專心的去雕琢影片中所出現的每一個動作及物件，更仔細的經營角色身為一個孤寂個體的情緒發展，瑪莉亞由先前的冷冽疏離，漸漸地從她的眼中發出光彩，唇間的一抹微笑，表達了她對於事務的希冀與渴望，又或許帶點鼓起勇氣準備向前的味道，這讓後半段突如其來的失落感顯得更加虐心而富有悲劇性。

但如果以整體敘事的角度來看，前半段的細細經營、從容自在，在某種程度上或許成為阻礙後半段劇情收成了隱性因子。或許應該這麼說，女性角色在在整部電影中獲得充分的展示，物件上、生活上、過去、現在、未來、內心世界、外向表達，都有所著墨，使得觀眾不知不覺認同這個角色，隨著她期待著事情的發展，甚至為了她悲劇性的意外感到揪心。但相對著，同夢的另一個主角安德烈，在角色塑造上就顯得較為呆板薄弱，孤寂感營造得相當到位，但在本質上卻叫人難以認同，尤其是終局前得峰迴路轉，在欠缺情緒累積與認識的情況下顯得有些突兀甚至荒謬，也破壞了瑪莉亞可能以悲劇事件作為電影結尾的可能，身為觀眾得我，對於這樣的安排，不免覺得有些可惜。

整體而言，《夢鹿情謎》，在各方面都表現出它的恣意與從容，導演的精心雕琢、畫面的耐心經營，演員們能量的相互碰撞，都讓這部今年柏林影展的金熊之作成為一個美好的存在。而異床同夢的設定，翻轉了以往常見的同床異夢疏離戲碼，營造出一個相對純粹美好的愛情故事。但揭示靈魂契合的同時，卻又道出了肉體接觸所遇到的尷尬與阻礙，進而導引出另一種肉體與靈魂疏離的模式。比對現今人類社會的相處模式，更顯得其肉體契合、靈魂相交的荒謬性，或許世界上只存在著兩個互相需要、互相理解且互相包容的戀人，並不存在著肉體與精神皆契合的兩個個體，如果有，那應該只存在夢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