幕迷影評 | 要的只是一個肯定－進擊的鼓手 Whiplash

【進擊的鼓手】是一部讓我又愛又恨的電影，愛的是當中豐沛的音樂元素、精湛的剪輯以及爵士樂，恨的是電影的劇情完全戳到我的痛處，雖然我的人生並沒有受到片中的指揮佛萊契那幾近虐待狂的斯巴達式教育，然而我相信至少台灣大部分的男生都會有強烈的既視感，我趕打賭李安一定也愛這部片，佛萊契活脫就是個強烈父權的象徵，讓男主角安德魯放棄人生（女友）、付出生命（撞車）卻只為了得到他的肯定，也因此片中安德魯雖然有個愛他的親生父親，實際上兩人卻頗為疏離，親生父親僅只出現四次，第一句台詞就是：「我真不瞭解你。」而親生父親最後一次出場，趕上前擁抱受挫的安德魯，安德魯卻轉身回到舞台打鼓，為了就是要向佛萊契證明自己，而且電影就結束在安德魯演奏完之後兩人眼神的特寫，有別的影評認為電影不需要加上掌聲是因為看完電影的觀眾會感動的鼓掌，但我個人覺得沒有掌聲的原因，是因為主角從頭到尾希望獲得肯定的聽眾，就只有佛萊契一個人。

而且說到底，我們是什麼時候開始覺得自己善於做某些事呢？不就是你的表現獲得他人的肯定之後嗎？所以我完全能夠瞭解安德魯得知自己被選入王牌樂團之後，就能從不敢和他人有眼睛接觸的狀態，忽然有了勇氣去約自己傾心的女孩，我也能夠瞭解安德魯在懷疑自己的能力之後看到自己小時候打鼓的影片會流淚，因為那段家庭影片本身就是愛與肯定的象徵，而他也應該是在那個時候覺得自己喜歡打鼓的，我更能夠體會安德魯在與不了解自己工作的家人們吃飯時，大聲說著自己正在做的工作也是成就的情緒，因為我每一年都至少也都要經歷幾次。而且因為每次總把氣氛搞僵，我越來越少回家。

再回頭聊聊指揮佛萊契這個角色吧，這位指揮真的是大公無私的只為了成就樂手成為菜鳥帕克嗎？也許在這個角色的意識當中，是真的有教育人才的企圖，但是在我眼中，編劇在片中著墨了更多他的私心在裡頭，包括事前懷柔、事後發飆，刻意挑撥離間企圖要挑起競爭意識，甚至在最後故意給錯樂譜，這些根本就可說是邪惡的手段哪能夠稱的上是教育？這種獨裁訓練體制底下的練團環境，團員們擔心出錯或是被任意的換掉，勾心鬥角不再互相信任，搞得就像樂團版本的【後宮甄嬛傳】，這樣練出來音樂又能夠發起什麼真正的共鳴？編導刻意描寫了團員們如驚弓之鳥的團練，其實或多或少都是在對這種訓練方式做出批判。

我想那些爵士樂的先驅樂手們在即興搖擺演奏時，應該沒有想到多年之後有人會為要演繹他們的作品而把團員吼到掉淚吧...。

我個人認為編導描寫佛萊契冷血操練樂團成員的目的更多是為了比賽與成就自己的名聲，而最後故意不把譜給安德魯更是出於報復，意圖想要毀掉安德魯，然而就像現實生活當中的人不會像卡通人物那樣單純的不是善良就是邪惡一般，佛萊契這個角色因此顯得真實，那些宛如虐待狂似的所謂「恨鐵不成鋼」的指責與叫罵、私心的陷害與鬧脾氣都顯示著佛萊契的軟弱與人性的一面，另一方面，佛萊契的潛意識（或者也可說是編導留下來的暗示）當中卻似乎又希望有人能夠挑戰他並且擊敗他，包括一開始把以為自己走音的乖乖牌樂手趕走，卻保護了一個明顯在造型上頭比較桀驁不馴的樂手，或是故意找了一個外型鬆散輕鬆的鼓手來替安德魯，乃至於最後安德魯不理會佛萊契，逕自演奏反而讓他心服口服；狹義的解釋，是因為「即興」才是爵士的真靈魂，一扳一眼的軍事化訓練是不可能練出菜鳥帕克的，而廣義的主旨，是在告訴觀眾，才華不是來自於順服，而是來自於自我肯定，只有你先自我肯定，別人才會肯定你（諷刺的是剛剛我才說過，現實生活當中，一定要得先由別人肯定你，你才會知道自己做的不錯），苦苦練習當然重要，但是一味的服從權威是不會擁有成就的，也當然，想要讓一個如此看不起你的人服你，你就是一定要比他強才可以，也因此當最後的演奏，導演還要故意讓佛萊契去幫安德魯扶掉了的跋，這一扶，角色的氣勢就主客異位了，觀眾忽然領悟，鼓手才是真正的演奏者，指揮只是一個隨之起舞的聽眾罷了，當然安德魯最後仍舊是渴望著佛萊契的共鳴，因此佛萊契最後的引導，主角安德魯最後也還是順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