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評 性本幻-自然山水間

　　【性本幻】整部電影只有三個角色，越南新銳導演裴金貴透過電影中美如仙境，並與世隔絕的的自然風景，對照電影中小吳一家三口對自然的敬畏之情，以及這部電影讓人心發寒的驚悚氛圍，與沉重的無奈感。

　　本片的英文片名「Inseminator」有播種、輸精者的意思，再再呈現這部電影就是以傳宗接代以及性為主題，導演裴金貴在電影中僅透過小吳一家三個主要角色的視角進行論述，看似無意義的山水鏡頭卻默默帶出令觀眾屏息的沉重壓力。

※以下內容涉及劇情，請斟酌閱讀。

　　【性本幻】的對白不多，電影開場拍攝了小吳家附近美如仙境的山景，說明了故事的發生地點，同時交代了小吳家與世隔絕的地理位置，以及這個家庭和自然山水有密切的關聯性。

　　藉由電影的開場，觀眾也看到當樹枝上綁著雞爪與鈴鐺的鈴聲響起，父親害怕無法讓家族延續香火，遭致祖靈懲罰，而驚悚害怕的神情，父親不斷跪下求饒的特寫鏡頭，讓觀眾以為父親似乎看到了什麼令人懼怕的魂魄，但導演卻選擇採用將近三十秒左右的黑畫面，僅剩父親無助的聲音及詭異的配樂，將電影的情緒堆疊透過黑畫面而往上提升，同時透過黑畫面進行過場。

　　父親在電影前半段不斷對小吳耳提面命要盡快找個女人，以傳宗接代延續家族的香火，但是小吳天生智能障礙，連男性與女性的差異都不懂，又怎麼會了解「性」這回事，整天都在山林抓青蛙、玩蚯蚓，父親擔憂的心情藉由父親一句句叮囑的話而漸漸沉重，也藉由一句句的話而漸漸增加驚悚的氛圍。

　　父親第一次要小吳下山去情人市集找一名女性回來結婚，結果小吳帶回半路上跌倒而撿到的蚯蚓，讓父親狠狠的揍了小吳；這一場父親送別小吳的戲，導演特別用鏡頭與構圖，以一跟細瘦的樹幹作為分界點，將小吳及父親僅放置在畫面的左邊一隅，不但交代了小吳家陷入生命中缺憾的困境，且樹幹、螢幕和土地正好形成一個框架，父親與小吳在這個框架之中，正是小吳家被家族傳統所侷限，這個侷限就是父親死之前，小吳必須找到妻子，並且產下一子以傳宗接代，否則祖靈會震怒，父親則將遭致懲罰，死後屍體必須被吊在樹上，第三層則是導演採用遠景鏡頭拍攝，展現小吳家在自然、家族傳統中的渺小，父親無法違抗祖靈的命令，更不敢隨便更改家族傳統，小吳家扎扎實實的陷入家族傳統的命運框架之中。

　　有趣的是這場戲中並沒有女兒的存在，導演穿插了很多女兒在溪邊與一名神秘男子的肌膚碰觸，以及兩人全裸側躺擁抱畫面，卻從頭到尾都看不見男性的面孔，讓觀眾認為女兒有一名父親和小吳都不知道的私密情人，總是在溪邊幽會。在電影前半段女兒認為小吳出發後必定能帶回一名女子結婚，因此她的生命尚未受到拘束，所以不會在導演的困境構圖中出現，就我的解讀而言，女兒並沒有所謂的秘密情人，導演裴金貴其實拍了很多女兒坐在石頭上，閉上眼睛，雙手放在兩腿之間，悠然神往的畫面，即便小吳回來後，拿起蚯蚓在姊姊的脖子、手臂甚至大腿上進行類似性挑逗的行為，姊姊卻毫無反應，就足以證明在溪邊與神秘男子幽會的畫面是姊姊在大石頭上的幻想，當然溪水也是「性」的暗示，那些溪邊的幽會畫面是姊姊性慾的萌發與渴望，是姊姊對未來的希望，也是姊姊試圖逃離父親總是給與小吳傳宗接代、強灌藥草壓力的短暫天堂，且當父親給予小吳壓力時，姊姊總在一旁無法干涉，展現出女性在家族傳統中的無能為力。

　　最驚悚的情節是小吳第二次被父親趕去山下，小吳和一名人影返家的大遠景鏡頭，父親和女兒看到後都非常高興，但隨著小吳逐漸靠進家的身影，父親和女兒的笑容漸漸消失，憤怒爬上了父親的臉龐；失望占據了女兒的心房，因為小吳終究還是不懂父親要他下山去尋找什麼，而帶了稻草人回家。

　　這場戲造成後半段故事的悲劇，小吳睡覺總有把姊姊的頭髮蓋住臉的習慣，那是對姊姊的依戀，父親將其視為小吳無法「成為男人」的象徵，因此在睡夢中斬斷女兒的長髮，卻也因此斬斷女兒對婚姻和性的希望，和男子溪邊幽會的畫面不再出現，夜晚家門掛著雞爪的鈴聲響起，父親再次面帶驚恐，並說出哀求祖靈的話語跪了下去，黑畫面再次出現，觀眾不知道父親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卻非常深刻的感受到父親的恐懼，以及在家族傳統下的渺小與無力。

　　也因為父親對小吳的失望，父親決定強暴女兒自行接下傳宗接代的工作，父親在女兒臉上罩上了黑布進行強暴，就如同小吳睡覺一定要將姊姊的頭髮抓來蓋住臉一樣，只是本質再也不同，小吳在屋外透過牆上的洞窺探父親強暴姊姊的戲碼在眼前上演，反而變態性的成為小吳的性啟蒙課程，讓他接下來在田裡以泥土雕塑一尊又一尊的男性陽具，成為小吳性慾望流動的私密場所。

　　值得注意的是裴金貴導演安排碗裡打了兩顆生雞蛋，一隻蚯蚓在蛋黃間掙扎蠕動的畫面，兩顆蛋黃宛如近親相姦，掙扎的蚯蚓彷彿男性的詛咒，卻同時又像是對家族傳統的控訴。

　　還記得小吳拿著不停蠕動的蚯蚓不停游移在姊姊的身上嗎？其實那場戲正暗示小吳也將拿姊姊作為自己初夜的對象，那種平時對姊姊的依戀情愫，也因為父親不斷的對女兒亂倫，導致驚悚結局的必然性。

　　至於後半段女兒閉上眼睛沐浴在溪水中的那場戲，不斷從上游被沖下來的血色嬰兒玩偶，以及女兒在恍惚之間在剝開玉米後現形的血色嬰兒玩偶，無疑就是以性與死亡象徵的血紅色，暗示了血色結局，當女兒伸手碰觸到她幻想中的神秘男性，結果倒下的卻是小吳帶回來稻草人，那是女兒幻想與希望的破滅，也是電影最終任誰都無力改變的現實了。

　　【性本幻】是一部讓人看了會感到不舒服的藝術電影，透過電影中三段黑畫面的安排，提升父親的驚悚、渺小與無力的情緒，呈現出電影的戲劇張力，即便裴金貴在【性本幻】展現優秀的敘事本事，不斷的以鏡頭構圖訴說這故事和自然之間充滿無奈的互動關係，增加劇情的層次，可惜電影中規中劇的拍攝方式，卻呈現出新銳導演的生澀，最後也只能留給觀眾無限嘆息的結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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