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評 寓教於樂的另類大冒險──談《腦筋急轉彎》

這幾年，商業電影要賣得好，總有些公式可依循。只是要達成這勝利方程式，的確要在各方面擁有優秀的人才，並且再下許多功夫才能夠塑造出一部賣座片，說來也的確不易，這裡就先拿其中一種式子出來討論，當作開頭。

 冒險。有趣又刺激的冒險，這是商業大片常常會出現的故事主軸，也是賣座的常勝元素之一。而冒險就免不了要有一個浩瀚舞台，好上演電影角色們發生的各式各樣新鮮事，這舞台也許是某座島，或是某個國度、某個星球，總之它最好是一個和普通地方有點區隔、獨立性夠強的世界。然後我們還可以從近幾年最受歡迎的電影得出一些資訊，像是冒險的世界可約略分成兩種宇宙，一種是由人的角度去向外探索──舉凡《侏儸紀世界》的島嶼是，《阿凡達》的星球是，《星際效應》的未知宇宙也是。另一種則是鎖定某件事物，然後向內探索──比方《無敵破壞王》是，《全面啟動》也是。而他們的共通點除了新穎、刺激之外，對於浩瀚的舞台，你始終看不到邊界，未知的宇宙如此，夢境的世界也是如此。其中後者的設定要達到盡善盡美，讓人從頭到尾都要感到震撼與期待感，我覺的技巧上會比前者高出許多。很明顯地，今年皮克斯推出的《腦筋急轉彎》，就是在挑戰一個高難度向內探索的冒險設定。

 本片導演彼特達克特，編過《玩具總動員》與《瓦力》的劇本，還執導過《天外奇蹟》，可以說是一位電影成績非常好的頂級人才。他自稱《腦》片的靈感來自於女兒以及電視劇《Herman's head》，或許是動畫師、編劇、導演三者兼具的身份，使得彼特達克特能夠成為少數掌握得了勝利方程式的人。一份純熟的動畫製作經驗、一顆能夠設定出奧妙世界的編劇腦袋、一個知道好電影應該蘊含什麼樣元素在裡頭的導演特質，就是這三種得天獨厚的才華，才可以不斷創造佳績，並在今年推出這部有口皆碑的好片。反過來說，如果彼特達克特缺乏擔任導演的特質，那麼《腦筋急轉彎》可能就無法在龐大的架構下擁有一個打動人心、貼近你我身邊的故事；如果彼特達克特少了編劇的才華，那麼《腦筋急轉彎》就不會有那麼多細膩的擬人化設定與充滿想像力的元素；同樣若是彼特達克特不是動畫師出身的話，也難保導演與編劇想要的，都能夠像這樣子完美、繽紛地呈現在鏡頭前。《腦筋急轉彎》劇情旨在闡述人的情緒處理對於外在事物的彼此影響，電影原名為Inside Out，不難看出導演想強調這種「內」與「外」之間互相反應的奧妙。但這樣的劇情要抽離說教或是盡可能地不要像教育片，的確很不容易。儘管導演最後讓《腦筋急轉彎》成為了一部充滿趣味的動畫，但客觀來講，卻也只有成人能完全體會故事裡的每一個細節，而小孩子只能看懂一些些而已，無法窺見趣味之所在，因此這部片的確是比較適合大人觀賞的。只有一個經歷許多次成長的人，才能體會劇中對於成長過程中一切得失的描寫。

 故事裡的世界可看成外部與內部兩邊，在外部世界，主角是11歲的少女萊莉；在內部世界，主角則是樂樂與憂憂。樂樂與憂憂是主導萊莉大腦的五個擬人化情緒精靈的其中兩位，而樂樂聰敏好動、樂觀開朗，憂憂消極自卑卻頗具智慧。五個小精靈在相處上，樂樂因為反應快個性又積極，不知不覺成了領導的角色，而憂憂恰好相反，安靜且自卑，再加上樂樂有意無意中的排擠，造成萊莉的情緒逐漸失衡。在這樣的情況下，樂樂與憂憂又陰錯陽差地因為一場意外，開啟了必須返回大腦總部的長途冒險。從五個小精靈的戲份來看，不僅每一位都逗趣生動，當中還隱喻著各種情緒對於一個人的重要性。我們不可能面對所有的事情時，都勉強自己用樂觀開朗的態度去面對，唯有適時的釋放各種情緒，心理才能夠健全，也才能迎擊生活中的各種困境與壓力。用微笑來帶過強迫自己振作，固然是一種方式，但痛哭一場尋求慰藉又何嘗不是另一種方式呢？在一場驚魂大冒險後，樂樂終於發現了自己的盲點，好在經過一番努力，終於和憂憂順利回歸總部，讓主人萊莉可以坦率面對自己的內心與關懷她的親人。看似一個極小的故事、一個正常不過的結局、一個小家庭、一個不算大的事件，卻能讓觀眾又哭又笑，彷彿觀賞者也在快速回顧自己的成長過程一樣，想起了那些充滿淚水與歡笑的日子。

 五個小精靈戲份雖然重要，但神秘人物小彬彬的出現，才是全片最高妙的地方。堪稱靈魂人物的小彬彬，在滑稽好笑的外表包裝下，有著專屬於自己與萊莉主人的獨特記憶，同時還代表著某些被遺忘的事物。當他知道樂樂與憂憂的困境後，不但義無反顧地幫助她們，在關鍵時刻更是起了重要的作用。劇中經典一幕，完全不輸給《天外奇蹟》裡，卡爾先生看著屋子慢慢墜落的畫面，甚至有過之而無不及啊。卡爾先生因為斷、捨、離而開啟了新人生，萊莉卻是因為必須踏上新人生，而必須理所當然地斷、捨、離。因果順序不一樣，效果與意義也就不同。不愧是同個導演，相似的手法卻有著不太一樣的複雜感受。成長教人期待，同時也令人直呼殘酷，但是成長過程中所失去的，都能化做未來推動我們向前邁進的養分。

 總結來說，《腦筋急轉彎》估計是可以大賣又能得獎的動畫佳作，不僅劇情好看也極富意義。在閱覽故事內容的同時，觀眾其實也在發掘自己的內心，回顧自己的成長歷程。這部片不僅在背景設定與事物轉化的技巧上已達登峰造極，同時也讓故事聚焦在某個不算大的範圍裡，因此就像玩具總動員一樣，個人是蠻期待能夠拍第二集的。或許續集的設定可以鎖定在青春期的萊莉，一來跟現實時間相符，二來也具備很大的著墨空間。試想：青澀可愛的主人公、似懂非懂的愛情、成長了一點的情緒精靈、大腦總部裡擴充過的情緒面板，把這些元素組合起來一定非常有趣。最後不得不提，小彬彬的結局真的就這樣了嗎？這我不敢說。但最起碼劇情留下了百寶袋，因為「想像力」與「童心」，未必每個人都會失去。擅長運用它們的成人，還能拿來面對各種人生的難題，否則《腦筋急轉彎》的工作團隊，怎能打造出這樣優秀細膩的一部片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