幕迷影評 | 2Q41：茱兒的禮物

本片導演為亞裔美國人彭翠蘭，劇中角色也多採用亞裔演員；不過正如導演在映後座談中所提及，《2Q41》一片所描繪的是一種普世性的人間條件，且場景亦是設定於未來，因此演員族裔應不至於模糊主軸所在。我大致上同意導演的論點，但同時我也認為在美國的電影產業中，演員族裔本身就已具有某種意涵，而觀眾在看待作品時也不可能完全忽視。

雖然未必合理，但這樣的現象確實存在，因此我不免有些擔心本片在演員族裔上的選擇，是否可能影響了美國觀眾的觀賞意願 (但反過來說，本片若非由亞裔人士演出，似乎也有那麼點不對味)；畢竟雖然步調稍嫌緩慢，但《2Q41》對其所關注的議題有著動人的刻畫，是相當值得觀賞的電影。那麼導演想要探討的是什麼呢？我認為主要有二 --「母愛」和「無助」。

先談「母愛」。說到母愛，不得不想起札維耶‧多藍 (註 1) 2014 年的電影《親愛媽咪》；光電影名稱就明擺著導演關注的正是「母親」，但或許是文化上的差異吧？多藍的手法總讓我覺得狂放到有些浮誇。當然我不否認無論是出自哪一個文化圈，我們內心的情感都可能有奔放炙熱的部分；但若論及表現形式，《2Q41》中的母女關係相對就凸顯出我較熟悉的特質。

片中的母親許關或許愛得沒有那麼露骨，但她對女兒的情感無論是透過最後的關鍵決定或是日常的相處，都自然地流露出來。這是非常令人欣喜的，因為亞裔導演在描繪親情時往往呈現的是一種極度壓抑的內斂及互不理解的悲哀，相較之下許關竭力想成為女兒的後盾、珍視和女兒相處的時光、甚至試圖解答女兒對生命的困惑，在在都表現出另一種敘事可能。

而對比許關的敦厚情感，她的母親則完美呈現出拒絕同理子女的典型。當女兒已經低頭求助、將自己的困境坦誠以告，她非旦不幫忙、甚至以一種近乎霸道的方式自以為在「幫助」對方 -- 這便引出本片的另一個議題：無助。在劇情安排上，導演聰明的選擇不先說破真相，將觀眾和許關求助的對象一同置於暗處；但當事實逐漸明朗，她面臨抉擇時的無助才真正凸顯，更因已經無法挽回而沉重的壓上心頭。

最後當繼承許關記憶的女子與她曾求助過的表姊碰面解釋一切，我們遠遠地觀看表姊與丈夫抱頭痛哭 -- 短短的鏡頭、輕輕的，痛苦的力道卻十分強烈；在那一瞬間我不僅明白了許關是如何絕望，更理解到那些她放下身段求援的場景，其實是她在發出最後的求救訊號。但有時我們就是明白得太晚，我們對他人的問題置身事外、只因缺乏了設身處地。而有些決定，一旦做出就再難回頭。

影片最後一幕也頗有意境：表姊一家人、繼承記憶者、茱兒等人一起在草地上野餐，慵懶地依偎在一塊；但這不禁讓人困惑，這些人各自都抱著什麼樣的情緒彼此靠近呢？是尷尬、是愧疚、是遺憾，還是後悔？但無論理由為何，他們到底是團聚了，而在這樣的團聚中確實能感受到許關精神的延續；或許她人已不在，但她孤注一擲的犧牲將確保她的形象永遠留在畫面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