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部東南亞國家的電影,兩種截然不同的氛圍。
在資本主義世界的快速發展下, M型化社會使得貧富差距以及社會階級逐漸加大,這也是影像創作者入世關懷最常選擇的命題。這類題材的作品不嫌少,能言之有物的卻寥寥可數,議題如何結合文本,說得輕巧卻要剖的夠深,就是高下之別了。無獨有偶,兩部東南亞電影選擇同樣以古典的敘事手法,也都選擇透過兒童的視角來挖掘社會夾縫中階級與貧富差距的真實樣貌。
《逆光少女》日本導演長谷井宏紀將鏡頭對準菲律賓貧民窟,靠偷竊過活的孤兒布蘭卡一心只想存錢「買」個母親過上有親人的正常生活。親情豈能用錢交易?但在她單純的價值觀裡,錢就是窮人的一切,電視上的明星可以用錢領養小孩,角色互換,為何她不行?導演用兒童天真又帶點傻勁的視角來凸顯社會現實的荒謬不堪,惟片中帶出的貧民、孤兒、人口販賣等議題在我認為就稍嫌蜻蜓點水。
除了社會關懷,本片最吸睛的地方還是在小女孩布蘭卡以及盲眼吉他手老皮的互動。宛如《逆光飛翔》菲律賓版,即使猜得到冰冷的孤兒院無法軟化女孩心,最後她還是會回到街頭與老皮一起生活才能得到救贖,但是在導演一路細膩鋪排下,兩人的情感還是能感受到真誠的一面。
很多精采的戲其實不需要太多對白來說明,因為說出來就俗掉了。例如布蘭卡被陷害偷錢時的啞口無言,全知的觀眾瞭解她的過去(偷竊慣犯)與現在(正當賺錢)而替她的處境燃起同情。又或是結尾的重逢,不用相擁而泣,也不用多說後悔分離云云,只要一個特寫、一個微笑,就是他們的語言了。
逆光少女:https://www.goldenhorse.org.tw/film/programme/films/detail/1343?search_year=2015
印度電影《披薩的滋味》儼然就是《兒子的大玩偶》其中的一段《蘋果的滋味》以及去年金馬獎最佳原著劇本得主《行動代號孫中山》的綜合體。只不過蘋果、銅像換成了披薩罷了。
一對住在貧民區的小兄弟因為平常玩樂的空地被都市化發展改建成了披薩店,從來沒有嘗過披薩滋味的兩人窮盡所有的攢錢方法也要存到一筆錢買披薩吃。夢想買到披薩實際上就是試圖改變階級的過程,但談何容易呢。階級本來就不是只有錢就能消弭,特別是在種姓制度主導的印度社會。導演在處理兩兄弟與一位每次都向他們炫耀新東西的玩伴的對戲時,特別安排他們總是隔著一排柵欄談話,「階級分明」是再清楚不過的意圖。
因此在片中看到他們經歷的重重磨難,在在揭示了階級差異與貧富差距。首先想叫外送卻發現自己的家從來沒有地址(貧民區住宅的雜亂);再來是用盡正派的方法深信愚公可以移山的方式賺錢,卻發現有錢不行還得衣著像樣(物質成為階級的表徵);最後萬事俱備以為可以水到渠成,竟然被賞了一個巴掌趕走,只因為他不是「正常」的小孩(根本的階級差異)。
在都市化、全球化的過程中漸漸被淡忘的核心價值、或是充滿活力卻被不太引人注目的社會角落,本片講述的是轉變中的時代,一如《行動代號孫中山》。結尾披薩真正的滋味不如想像中美好,究竟是陌生的披薩比較新鮮,還是祖母的大雜燴煎餅比較溫暖?一如三十年前《蘋果的滋味》給我們的啟示。
《披薩的滋味》看來通俗可愛,許多段落的設計趣味橫生,對比社會百態的複雜與大人們心機算盡的世故,兩位小兄弟在他們純真的價值觀底下橫衝直撞的傻勁怎麼不讓人動容。儘管我不否認有些「明」著來的情節稍嫌說教。但當你能感受到創作者面對自己作品所展現的那股真誠時,這就足以構成動人的理由了。
披薩的滋味:https://www.goldenhorse.org.tw/film/programme/films/detail/1345?search_year=2015
每次三部的試片當中插入一部較為「獨特」的片,好像變成一種不成文的慣例。這次夾在兩部溫馨感人的電影中間的是第三部東南亞電影 – 菲律賓的《噬魂末日》。
很難用文字去形容這部片,電影的前面一大半是斷裂的敘事,戲跟戲之間沒有特別的關聯,到了電影的後半才有一段較完整的故事情節。與其討論劇情,其實本片更像是實驗片,大可以單純感受影像的氛圍。前半段無關聯的斷裂戲若真的要找出一些共同點,就是「絕望」了吧,得了絕症時日無多的警察隊長、跟同事討論完裁員議題後跳樓自殺的女子、懷孕的教師發現空無一人的教室橫躺著一具帶著豬頭面具的屍體、警察們嬉鬧著私下處決犯人、或是以舊VHS的影像呈現出模仿達米宣教會的集體自殺等等,這些段落配上陰鬱晦暗的攝影、燈光、美術設計,風格化影像很成功地讓觀者產生不寒而慄之感。如果說前面都是氣氛的堆疊,那麼的確為後半段較完整的邪靈附體故事建立了顫慄的基礎。
我不能說這樣的手法自己喜歡,畢竟整部電影一路給人「不舒服」的感覺(換個角度也可以說是他成功的地方),但是確實是一個特別的嘗試。
噬魂末日:https://www.goldenhorse.org.tw/film/programme/films/detail/1339?search_year=201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