幕迷影評 | 《八惡人》─ NO MANY , NO ANY

《八惡人》The Hateful Eigh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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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irector: Quentin Tarantino
Writer: Quentin Tarantino
Stars: Samuel L. Jackson, Kurt Russell, Jennifer Jason Leig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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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惡人》─ NO MANY , NO ANY
　
「惡人」，在我們眼中的「惡人」往往是指罪惡多端之人，做出危害國家之事。當我們擺高姿態去批評他人時，卻是帶著仇恨、偏見，但說實卻只是擺著大民族主義當道的愚蠢語句。「惡人」，誰又是「惡人」？就讓我們且聽昆汀訴說一段密室寓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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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國人不習慣讓無條件投降這種小事，阻礙一場完美的戰爭。」
　
看似融合著西部主義的雪地鏢客，有治安官、絞刑人、將軍、生意人等看似正直的角色，但實質上卻是隱喻著外在的假面，在假面下卻又是一層層謊言包裝，在昆汀的語句拼湊下，你試圖分辨好人壞人，但當以為的事實又再次被翻轉時，卻早已大悟世界的險惡。一間密室，即一個滿口倡導「平等」的美國，但「平等」卻又是穿過南北戰爭的腥風血雨，在鎗火之後又換來真正的勝利？留下的仍是存在的偏見。「我只知道它是一個黑鬼。」北方黑鬼、南方白鬼，中間的餐桌成了國家的中立洲，即使在狹小的空間裡，種族仍可對立仇視，依然要隔空傳話，房裡迴盪著都是過去的紛擾、事蹟的挖掘、彼此的嘲諷，畏戰的流言蜚語、戰爭為名的合法殺人。戰爭的勝敗終究是換來「完美」的國家嗎？又或只是個人的私利得勝？尊重已不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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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份冷漠正是正義最核心的本質，如果缺失了就份冷漠，正義很難伸張」
　
說《八惡人》是一部密室懸案，不如說它是一部寄世寓言，探討正義的價值，反思戰爭的正義性。你可以從狂人昆汀中，依然能見得爆頭噴血的淋漓感，但這種有點令人反感的血濺感，卻也相反的展現出戰爭的殺戮性，有時候就這樣沒有理由，生命就如草芥一槍即逝。每個人都為了自身的利益私心，互相不斷的猜忌存活，「信任」儼然成為最廉價的謊言，「冷漠」竟變成最諷刺的正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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細看《八惡人》，你只能不斷的佩服昆汀在裏頭設置的電影符號，一開始片頭被雪掩蓋的耶穌十字架，慢慢地以長鏡頭凝視拉遠，似乎已經宣告了死亡的開始，而在一片冰天雪地中，一輛馬車慢慢的開往死亡之站，也正如第一篇章所下的標題「通往紅岩鎮的最後一站」，隨後就黃字藍底帶有年代復古呈現人員字卡。「紅岩鎮」是哪？其實就是當下的美國縮影，八惡人有著不同膚色不同職業，更是美國多元的象徵，看似一個仍在戰爭的年代，卻已是戰爭的互相揶揄，黑白仍分道，女人仍卑微地靠著手銬，無限的隔閡將一個文明社會正義就設立在邊緣化正義的線上。林肯的一封信，是黑白兩道的結合功臣，在此你會有點覺得將美國總統和南北戰爭的勝利放大化，但隨後卻又以模糊的界線打破這項事實，信，是否真假已不重要，但凸顯卻是謊言的暴露和搖搖欲墜的國家基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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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惡人》為Quentin Tarantino的第八部作品，仍不改他的希望託世寄寓的玩心，以瘋狂血腥去包裝，底下卻是對比一個國家的存亡危機，電影以舞台劇的方式呈現，有六個篇章，分別為：一、通往紅岩鎮的最後一站；二、狗雜種；三、米妮的雜貨店；四、多摩格的秘密；五、四個旅客；六、黑人和白色地獄，每個篇章環環相扣，像《心迷宮》一樣，背後還有背後，謊言裡還有謊言，地上的光明，地下的陰謀；匿名的包裝，心懷的鬼胎，從一條雪地公路到一間密室，每個人證都在密室的門上為自己敲打著棺材板，一片又一片，把惡行關在門裡。在「自由」的國家下，車夫OB、黑人米妮、墨西哥人死亡，象徵無辜的人、無辜的平民都會被戰爭犧牲，因為「人性」早被血洗，「正義」即是拔槍，沒子彈時，只能選邊站，每個人為了苟活不計代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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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初的《八惡人》其實沒想過要拍成電影，直至這個劇本以說書的方式呈現給聽眾時，反映即非常熱烈，如撇開影像處理，《八惡人》在聲音細節上做的非常細緻，人物角色的個性鮮明，像Tim Roth、Walton Goggins、Samuel L. Jackson、Jennifer Jason Leigh如果只聽聲音，精采度仍不輸畫面的呈現，電影中也更是保留了原有的抑揚頓挫，字字珠璣的對話，讓整體不失趣味更富含隱喻。尤其群戲的完整度，讓時間冗長，讓觀眾在破案之於，也不斷咀嚼當中的巧思。攝影上也特別採用70mm的片幅，許多鏡頭的處理，人物走位鋪排，主被動的視角，細細品味都是一番談判學問，讓Michael Madsen、Kurt Russell就非常迷人，只可惜台灣上映版本為短版168min，也無法見到那神秘的完整版。
　
另一項大功臣就莫過於義大利國寶級配樂大師Ennio Morricone，他讓影片一開始即帶入一種詭譎的氣氛，利用小調不和諧的跳躍音符，詭異的弦樂融合，原是一部西部感覺卻開頭就讓它如此壯烈，但確實深深埋下後面的伏筆。而為何有一種恐怖片之感，確實沒錯，《八惡人》的配樂是利用由恐怖電影之父John Carpenter執導、同是Ennio Morricone配樂的《突變第三型》剩下的，但加註在恐怖片的配樂拿來《八惡人》使用，卻是種奇妙的組合，因為它正不斷的暗示，這個國家是非常恐怖的！有趣的是，如在黑人白人正醞釀另一場戰役下，使用《平安夜》作為反差的元素，在和平之前，卻穿插民謠歌唱，蘊含著當時反戰常用的中心思想，隨後快馬節奏的加速，也印證著國家的加速滅亡。聲音和劇本的息息相關，正也展現這位大師的絕妙功力，正經的有趣，詭異的好聽，強烈對比值得讓人細細品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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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敬愛的馬奎斯，希望你收到這封信時身體一切健康穩定，我過得很好，只是還有好多事情等著去完成，而我總是希望一天之中能有更多的時間。時代緩慢的改變，但肯定有所轉變，就是像你這樣的人才能有所作為，你的輝煌的軍旅生涯是莫大的榮譽，不只代表你個人，更是代表你的種族。
　
每次耳邊傳來你的好消息我總是感到非常驕傲，我們還有很長的路要走，並且攜手並進，我相信我們總有一天將到達那彼方，我只想讓你知道，你一直長存我心。期盼我們邁向的道路將會在未來交會，而在那之前，我仍然是你的朋友。
　
老婆大人，瑪莉陶德，已經在呼喚我，我想是時候該上床睡覺了。尊敬的，亞伯拉罕林肯。」
　
一封信的結尾，是諷刺卻也是無限感傷。最終誰勝利了？沒有人是英雄，也沒有人存活，賞金帶不走，獨留一間滿目瘡痍的房間，彼方的那端，是正義是和平，但這看不見的遠方，沒有詩，只剩屍。最後一曲播放了Roy Orbison演唱的《There won’t be many coming home》,這首也曾經出現在西部片《The Fastest Guitar Alive》，如今出現在《八惡人》片尾，雖然聽起來像是反戰的主旋律，但卻是電影真正的精神。NO MANY , NO ANY，而戰爭之後，我們又留下了什麼？誰是「惡人」？在這個「虛假」的國家下，其實我們都何嘗不是？
　
老婆大人，瑪莉陶德，這句好感人，但也許這就是遠方的呼喚吧！
　
Roy Orbison《There won’t be many coming hom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