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評 《岸邊之旅》：感情虛無，世事無常

「閉起雙眼你最掛念誰？」

今季正在熱播的日劇《某天想起這段戀情一定會哭泣》（いつかこの恋を思い出してきっと泣いてしまう），裡面其中有一句對白：「戀愛不是在相見的時間內產生，而是在分開的時間內產生。」而最近在香港上映的電影《身後戀事》（岸辺の旅）則告訴觀眾：重遇，才讓你真正知道自己究竟已否放低一個人。究竟如何放下一段痛苦的感情？電影為觀眾提供了八個大字：「感情虛無，世事無常」。

根據日本小說家湯本香樹實在2010年發表的同名小說改編，故事講述死了三年的優介（淺野忠信 飾）突然回家，還叫妻子瑞希（深津繪里 飾）跟他去最後一趟旅行。優介過去三年受過不少人照顧，所以想帶妻子逐一去拜訪。一路上，有故人重逢，有擊友別離，種種邂逅喚起兩人過去的激情，但當年令他倆感情變淡的第三者（蒼井優 飾）也隨之現身……

（劇透慎入）

《身後戀事》由「恐怖大師」黑澤清執導，單是這一點就成功吸引了我入場。他亦憑這部電影於第68屆康城電影節揚威，獲得「一種關注」最佳導演獎。在故事結構上，《身後戀事》與他之前的作品《贖罪》有點相似，都是以一條主線劇情貫穿整部電影，同時包含著大約四個單元小故事。因此，其實《身後戀事》也可以考慮仿傚《贖罪》，拍成一部大約四至五集的日劇作品。

以戲論戲，雖然與亡夫重遇、結伴旅行的戲軌頗為奇幻，但其實不算太新鮮。故事節奏有點慢，調色與《贖罪》類近，氣氛既壓抑又沉重，既含蓄又平淡，幸好配樂煽情感人。整體來說，拍得美感十足。不得不提的是，戲中的世界觀有趣，鬼魂與正常人類一樣擁有「實體」，觀眾與戲中的人物也分不清究竟誰是鬼魂誰是活人，這個設定增加了懸疑性和追看性。

電影藉著「人鬼情未了」的戲軌，再加入一些哲學元素，讓觀眾反思人與人之間的關係，以及煩惱和痛苦的本質為何。

瑞希在戲中曾經說過：「人與人之間的關係真的很奇怪啊。」人畢竟是感性的動物，就算連自己本身，有時候也未必完全了解自己的想法，會做出一些難以解釋的行為。人與人之間的關係，就是在這個「奇怪」的基礎下不斷互相交織，導致你會在人生中愛上了某些人，傷害了某些人，為你帶來了喜怒哀樂。

有時候，甚麼是「生命」，實在難以解答。生與死之間的界線模糊，一個人就算死了，也不會完全消失，死者可以用另一種形式繼續「活」在別人的心中，影響著在世的人。瑞希重遇優介，讓她知道自己無法放低優介。優介為何突然回家？起初觀眾摸不著頭腦，但慢慢發現在旅途上，他們所遇上的鬼魂與人類，都有各種不同的煩惱和未解的心結，被過去的往事拉扯著，無法繼續往前走或投胎。

例如是曾經傷害過妻子的丈夫、曾經傷害過妹妹的姐姐等等。觀眾就會明白到，這一場旅程是優介準備給瑞希的「學習之旅」，同時也是優介的贖罪，讓她領悟有些煩惱和執著只是自己強加於自己身上的。優介希望她能解開心結、放低對優介執著的思念，自己能夠安心離開人世。

優介曾經說過：「宇宙是由虛無所構成的。目前，整個宇宙只有4％的物質被發現，其餘的96％仍然未知。」鬼魂、煩惱、感情、腦海裡思念的人、夢境，那些疑幻疑真的感覺，都可能是屬於那96%。

人之所以悲痛，是因為曾經愛過，但最終一切都只會回歸虛無。面對著浩瀚的宇宙，人才能明白到自己的煩惱是相當渺小。當一個人領悟到所有感情都是由虛無所構成的，接受世事無常，明白到有些心結只是自己製造給自己的煩惱，便能夠真正放下執著，做一個自由的人。

最後，瑞希問優介：「我們還會再見嗎？」這個問題其實不重要，因為最終他們都會成為虛無，那就是「再見」的時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