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奈悲劇性人生,真性情走音天后
每個人都可以有夢想,也滿懷希望要去實踐;然而當自我的天賦與能力撐不起夢想,實踐的過程便需要親人的鼓勵、友情的支持、與善意謊言的維護;外人謾罵、批評、不解與嘲弄亦是不會缺少。電影裡的三個主要人物:佛羅倫斯夫人(梅莉史翠普)、她有名無實的丈夫貝福爾德(休葛蘭)、與鋼琴伴奏康是美麥萌(賽門海柏格)在對話與故事安排上,不斷在謊言、不堪、嘲諷、鼓勵、堅持當中轉換游移,對白與表演處處爆笑,但爆笑深處卻呈現生命中的悲劇性質與人性真實。因此這部電影的預告片剪接得完全浪漫喜劇我認為是不恰當的,說是為了商業與行銷也好,喜劇片中如此重要的悲劇元素,卻不能因此而失焦。
在史詩傳統的西方世界,悲劇最早可以追溯至希臘的伊底帕斯故事,那場瘟疫造就了後世文學戲劇「病」的傳統。第二場大瘟疫到了中世紀爆發,成就了薄伽丘的《十日談》;近代則有托馬斯曼《魂斷威尼斯》裡的瘟疫與托尼庫士納《美國天使》的愛滋病。這病的身體與悲劇性放在走音天后裡,不就是佛羅倫斯夫人的梅毒,跟隨她一生的病,讓她無法與貝福爾德靈肉相契;這同時也轉移象徵門第之見與家父長制之病,此病自古不知蔓延多少地方多少年頭,為禍至今未除。所以在電影中看見貝福爾德在她就寢後為她卸下假髮、睫毛的華麗外裝,憐憫與嘆息再也無法潛藏。
衣裝配飾再華麗,也無法改變病體本質;善意謊言的維護,終有破開之時。佛羅倫斯為一圓卡內基演出之夢與慰勞戰場歸鄉殘兵的演出,卻被士兵與名流視為滑稽的極搞笑演出,海嘯般的惡毒批評儘管貴婦朋友的無限支持與貝福爾德盡全力花錢毀報也抵擋不住。是的,不堪。以為一直身在烏托邦中一夕得知現實的她如何承受,只能倒下。但讓她倒下的是誰?貝福爾德與好友的善意謊言,還是士兵名流的真實反應。婚家不圓滿,卻有貝福爾德無微不至的照顧付出;貴婦與樂評們倒不是真能聽下一場充斥走音、爆衝、破音的聲樂演出,而是妳一生都獻給音樂與別人,我們用行動支持妳,給你打氣。但士兵名流們才不管妳,糟就是糟的反映顯示他們的直接率真,可想上卡內基與用音樂撫慰人心的佛羅倫斯也是真,這正是悲劇下導演要表達的一部電影大旨:理解、包容、尊重、和解──儘管在學會之前謾罵、批評、不解與嘲弄不能免除,甚至包容必須用謊言包裝。如此深沉,不在電影中加些笑料怎麼行。
至於康是美,第一次陪練他可是驚呆了,反應與恥笑可沒比士兵名流們一開始的表現好多少,總認為替佛羅倫斯演出伴奏會害自己「身敗名裂」,殊不知這場伴奏是他鋼琴生涯的最高峰,之後再無佳作而轉行健身,闖出一片天地。康是美對佛羅倫斯的理解與包容之路缺不了貝福爾德在一旁「循循善誘」,但佛康二人關係最重要的兩場戲,卻是「閣樓合奏鋼琴曲」以及「最後一刻遺囑現」。閣樓合奏鋼琴曲這場講佛羅倫斯突然路過,造訪康是美住處,導演拍出他正在練亞玲,揭示真實歷史康是美走向健身發展的道路。佛則以替康洗碗整理住處換康的鋼琴演奏,接著點出佛因手的神經受傷只能放棄鋼琴演奏的過去;此時康是美用左手與佛羅倫斯右手合奏,佛羅倫斯若是平凡而無門第,或許生命會如合奏之曲淡雅優美。兩者頻率終於在此時相近了些。
另一場最後一刻遺囑現則在卡內基登場前的後臺發生。康是美最後一刻才到來讓佛羅倫斯慌亂不已,老闆催促上臺也加深緊張。來自貝福爾德的安慰鼓勵似乎已成必然,難得的是從一開始訕笑、抱怨到後來合奏通頻,逐漸走入佛羅倫斯世界的康是美釋出善意,鼓舞她走向舞臺,感動之餘佛羅倫斯拿出從電影開始就時刻跟隨身旁手提包裡的東西──遺囑,厚厚一疊的遺囑,觀眾一個多小時好奇的謎底終於揭曉,這份遺囑自與前頭談梅毒疾病環環相扣。從頭埋下的伏筆在此揭開,除了讓人心頭緊緊揪一下的功能之外,還是一種同裡與和解,這份和解在佛羅倫斯於遺囑最後加入一條康是美,以及康是美落下那一滴淚時生成。
《走音天后》看似從頭到尾充滿笑料,有時也會不自覺的跟著笑出來,但其實一開始就沉甸甸的,不像一般喜劇片通常到三分之一甚至電影一半時才慢慢加入哀傷與悲劇元素。可以說這部電影不應該也不值得笑,笑出來會覺得愧對一切,導演可惡的地方,就是連喜劇片一開始可以有的純粹歡樂都不給。
備註:梅姨的唱功應該不用多談,從麥迪遜之橋到媽媽咪呀已經告訴我們她多會唱了,這次還要故意唱走音,除了演技,演唱也在更上層樓。
故事劇情:5
氣氛營造:8
演技表現:9
題材鮮度: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