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評 《意外》- 地方的媽媽需要真相

相較於《殺手沒有假期》《瘋狗綁票令》的黑色喜劇骨子，我更愛馬丁麥唐納在《意外》之中所注入極具爭議的諷刺劇結構，打破既往故事及劇本對於「善」與「惡」的二分法，在《殺手沒有假期》《瘋狗綁票令》就能見到些許的皮毛，《意外》則是跳脫傳統對於「好」與「壞」的價值觀及同情心，就連象徵「人民保母」權威性標誌的警察也是亦然，麥唐納不僅重新定義所謂的「非黑即白」，甚至對於角色的動機的善惡及黑白兩道也會令人思索一番，我們並不會同情蜜兒芮德因喪女之痛而作出的極端作為及尋求真相的管道，也不會因此認同威洛比警長與狄克斯的道德價值觀及偏差行徑，廣告牌上所公告的「訴訟」則是對於人世界的道德價值觀的偏差，針對調侃他人，甚至是調侃世界的人情冷暖。

片名原文直譯的話為「密蘇里州外的三塊廣告牌」，相較之下我更愛台灣所譯的「意外」，就如在麥唐納筆下的蜜兒芮德即是一位人生途中遭遇突如其來的「意外」之人，因女兒的姦殺案而種下心結，反而接踵而來的並不是案件的真相，而是人生之中更大的「意外」，如片中的一句格言說道「憤怒，只會招致更大的憤怒」，仇恨使人失去理智，盲目地揮舞手中名為「正義」的大刀，卻忘了原始之中重要本質及目的，怒氣不斷地堆疊，招致而來的則是更大更嚴重的意外(憤怒)。

佇立於密蘇里州外的三塊廣告牌版上一字一句不僅代表蜜兒芮德對於喪女之痛的極端表態，更是對於現實社會中的權威象徵的譏諷及調侃，看似與姦殺事件緊密連結的三塊廣告牌，事實上每一塊都代表不同的意象及權威象徵，首先是「威洛比警長是怎樣？」，針對階位較大的人物，彰顯並且諷刺警察在人們眼中的刻板印象及文化，緊接著是「怎麼還抓不到人」，則是對於不負責任的批判指控，更是蜜兒芮德眼中不可信賴的「權威」象徵，最後則是以「強暴凌虐致死」的聳動標語作結，反映的則是受到欺壓的平民百姓們，就如同片中被警察凌虐欺壓的有色人種，無法得到正義的救贖，強暴、凌虐、致死三大死亡階段，如果在密蘇拉艾比鎮中的警察就如同蜜兒芮德眼中來得不可信且惡劣無比，那安琪拉不就成了密蘇里艾比鎮的權威蹂躪之下的犧牲代表嗎？

法蘭西斯麥朵曼把一位媽媽的憤怒及脆弱詮釋地入木三分，在我眼中蜜兒芮德就與開場的廣告牌店舖窗邊無法翻身的小蟲子一樣，極其脆弱，不斷地掙扎求生，就與蜜德芮斯尋求真相與正義的倔強如出一轍。伍迪哈里遜所飾演的威洛比警長更是不容小覷，極具沉重與妥協的心境，看待突如其來的廣告牌訴訟，卻又維持一貫的沉穩，他因此妥協了蜜兒芮德的指控，藉由癌末症狀慢慢地蔓延開來，終究還是與此訴訟一起消逝而去。但最具層次及爆發力的角色，莫過於山姆洛克威爾所飾演的狄克森警官，極為憤怒的心境，完全不輸法蘭姨的影后架勢，完全違反自己身為警察的道德原則，做事暴力極端，相較於威洛比警長的妥協，狄克森則是採取目無法紀的方式來推翻在密蘇里州外的廣告牌訴訟，可謂與威洛比警長的形象形成強烈對比。

整體來說《意外》擁有著新穎且辛辣無比的復仇故事架構，以沉著的表態及敘事，不斷地翻轉對於黑白兩面的價值觀，麥唐納筆下的人物生動鮮明，西部蠻荒風格的調性不時令人聯想到泰勒謝里丹的《極地追擊》，在匯集許多極具爭議的元素大鍋炒之下，《意外》並無淪為聳動且諷刺的爭議事件「大熔爐」，反而是讓觀眾慢慢嚐盡骨子裡面的諷刺，如片中「廣告牌」上一字一句的訴訟及批判，藉此慢慢地勾勒出所謂真正的「諷刺」，既血淋淋又如此「溫柔」的黑色幽默，柔中帶剛、話中帶刺，殘忍卻又帶著一絲憐憫。比起說《意外》是近年來最具爭議諷刺意味濃厚的電影，其實電影本身的象徵及符號即是麥唐納對於社會與道德價值觀的譏諷，甚至是打破翻轉現實之中的黑白分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