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評 《當愛不見了》，或許從來就沒愛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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俄羅斯名導安德烈薩金塞夫2003年便以處女作《歸鄉》奪下威尼斯影展最高榮譽金獅獎，該年更代表俄羅斯參戰奧斯卡最佳外語片，可惜最終未能獲得入選。而2004年作品《纏繞之蛇》雖然有坎城影展最佳編劇與金球獎最佳外語片加持，也如願入選奧斯卡最中午強，遺憾的是影藝學院最後將獎頒給《伊達的抉擇》。今年安德烈薩金塞夫新作《當愛不見了》殺入坎城影展主競賽單元，外界一度看好本片奪下金棕櫚，未料最後僅獲得評審團獎，金棕櫚則由《抓狂美術館》帶走，不過《當愛不見了》依舊被視為是本屆奧斯卡最佳外語片的有力競爭者，在獎季開跑後幾乎從未缺席各大獎項的最佳外語片名單，果不其然本片接連入圍金球獎與奧斯卡，但在金球已敗給了《烈愛天堂》，只是《烈愛天堂》未獲奧斯卡青睞率先出局，因此五強誰能笑到最後還不一定。在看完了五部外語片後，個人認為應是《當愛不見了》與《你只欠我一個道歉》之爭。

多虧誠品電影院推出奧斯卡特別放映展，才讓我得以在上映前搶先看了多部入圍作品，說來《當愛不見了》前面我已錯過兩次，一次是去年金馬影展時間和《奇光下的秘密》撞到，由於兩部都只有放映一場，猶豫好久才決定去看茱莉安摩爾演的《奇光下的秘密》，誰知道看完以後好後悔沒選《當愛不見了》。第二次則是同樣是誠品電影院策畫的坎城影展特別放映，那時候先買了票，結果當天有事走不開只好再度缺席，這次怎樣都不想錯過，果然看完了並沒有讓我失望。片中抨擊失職父母力道強勁、心疼孩子成為破碎家庭的無辜犧牲品，預備離婚的父母互踢皮球、沒人願意照顧這個「拖油瓶」，可當孩子不見了、失蹤了，卻突然心急欲請求警方、組織協尋孩子，好似這樣做能足以證明他們「還有愛」，只是在找尋孩子的過程中，他們真能找到失去很久的愛、然後再有辦法重新去愛、接著展開新生活嗎？又或者說他們都忽略了最根本的問題：「愛根本不曾存在過？」

《當愛不見了》圍繞著愛的失去與尋找，失蹤的孩子如同一顆石子，跌落水中產生漣漪，不知不覺地在以他為中心的周圍產生波浪，然後越來越大、越猛，失職父母的卸責、社會資源（警方）的消極處理、以及民間組織的援助行動，冷熱交織的劇情揭露俄羅斯的社會現況，公司體制的潛規則、失蹤兒童的比例逐年上升等，《當愛不見了》用最為真實的角度去揭發一切，並同時對「家庭」與「企業文化」做出嘲諷。

珍亞和波里斯正在計畫離婚，之間早就沒有愛的兩人，連和對方同住同個屋簷下都覺得厭煩，無奈的是他們在房子賣掉之前都得繼續生活在一起，只是他們更多的時間都是和自己的新情人膩在一塊，倘若只有他們兩人問題就還好解決，但「不幸」的是他們有個兒子艾力西，離婚後誰要負責撫養他、供他吃住？珍亞不想、波里斯也不要，連珍亞的母親也都不願意將孫子接過去照顧，夾在中間的艾力西成了拖油瓶，年紀還小的他所能做的就是把自己關在房間，偶爾生生悶氣，但更多的是無聲的哭泣，躲在門後聽見一切的艾力西哭的傷心欲絕，可珍亞卻沒有注意到，因為她只顧著和波里斯爭吵，連隔天艾力西邊吃早餐邊默默流淚都沒察覺，毫無感情的問著兒子「怎麼了」，臉上卻露出厭惡表情看著艾力西。再過了一天艾力西如往常般揹著書包出門，不過卻再也沒有回來了。

先發現這件事的是珍亞，她先連絡了波里斯，毫不意外的繼續爭吵，掛斷電話後的珍亞報了案，警方到家中查看、簡單的做了問話，接著便要珍亞留下資料，「等待這個年紀愛玩的小孩自己回家」，不可置信的珍亞於是只好找上民間組織，請求幫忙協尋艾力西。但令人詫異的是，當負責人向珍亞與波里斯詢問關於艾力西的一切，兩人的回答卻都很模糊、充滿不確定性，「或許」、「應該」、「可能吧」夾雜在句子裡，再再凸顯他們對兒子的漠不關心，依照目前唯一能做的，就是去找居住在郊外的珍亞母親，看艾力西是否會跑去找外婆，即使再怎樣百般不願意見到母親，珍亞還是和波里斯拜訪了母親。不過想當然爾艾力西不在這裡，珍亞還不停地被母親冷嘲熱諷，拿她不聽她勸執意嫁給波里斯的過往酸她，好不容易離開了母親住處，波里斯和珍亞在車內陷入沉思，然後又是一陣大吵，珍亞被趕下車，波里斯則揚長而去。

愛到底存不在存他們之間觀眾並不清楚，但在珍亞和波里斯心底肯定都很清楚，愛從頭到尾都不存在過。珍亞因為不小心懷孕了，於是波里斯趁勢求婚，珍亞不理會母親的告勸執意嫁給波里斯，因為當時的她一心只想擺脫母親；對波里斯來說珍亞懷孕無疑是件「好事」，因為在俄羅斯的企業文化裡，「婚姻幸福美滿」是每個員工必須要遵守的，假設你離婚被發現，公司會為了形象將你開除，於是乎每個員工為了保住飯碗，只好不停地去維持表面假象，所以和珍亞結婚、育有一子根本有利於波里斯。說明白點，珍亞和波里斯都只是在互相利用而已，這點他們最清楚，「他們根本沒愛過對方。」

最後到底有沒有找到艾力西我想已經不再是重點了，事實上這次「協尋愛子」的行動就是荒謬的，四處張貼的協尋愛子告示中的「子」應該抽掉，他們想找的就是一個「愛」字而已，彷彿找到艾力西就能找回愛一樣，能夠讓他們「催眠自己還是有愛的」，這樣才可以毫無牽掛的離開彼此、擁抱新未來，但找到了最後似是放棄了，他們還是搬離了家、離了婚，和彼此新對象展開新生活，張貼著的告示早已泛黃脫落，艾力西的模樣早已模糊，珍亞和波里斯依舊不知道愛長什麼樣子，隨著日子一天天過去越是找不到，擁有的新生活結果還是和過去一樣，珍亞不停玩著手機尋找新歡，把男人晾在一旁；波里斯對家、對妻小不聞不問，就像他對待珍亞和艾力西那樣。到頭來兩個人還是走上了同樣的結果，說來可笑也可悲，卻也莫可奈何。

《當愛不見了》批判著社會上普遍存在著的家庭問題、企業文化的偽善規則、以及逐年提高的兒童失蹤率問題，安德烈薩金塞夫導演巧妙將這三點透過一個故事連在一起，精準地去對每個議題下手，讓如同冷冽氣候般寒冷的俄羅斯現況赤裸裸地呈現在觀眾面前，強而有力的抨擊力道讓電影有了溫度，飾演珍亞的瑪莉亞娜史畢娃表現精彩，雖然阿列克謝羅津表現不俗，可全場焦點都在瑪莉亞娜史畢娃上面，演出其兒子艾力西的麥特維諾維柯，出場不過幾場戲、台詞也不多，但他光一場躲在門後的崩潰大哭就足以在每個人心底留下印象，有他的這場戲才能讓觀眾更加投入，好去對他的處境與之後發生的一連串事情有所感觸與想像。

《當愛不見了》對俄羅斯社會的觀察之深，談論議題無論是深度和廣度都有，電影從各角度檢視都在水準之上，在各大獎項中多數都在陪榜是有點可惜，在三月即將舉行的奧斯卡頒獎典禮上，少了金球得主《烈愛天堂》的競逐，最佳外語片《當愛不見了》有極高機會是坐二望一，另一部來勢洶洶的則是黎巴嫩代表《你只欠我一個道歉》，至少就我個人而言，我會投給這兩部，因為和其他三部（同樣優秀的作品）比起來，這兩部真的才是「代表」自己國家的電影。

最後附上《當愛不見了》預告片。

當愛不見了（Loveless）（Nelyubov）
上映日期：2018-02-23
類　　型：劇情
國　　家：俄羅斯
片　　長：2小時08分
導　　演：《纏繞之蛇》安德烈薩金塞夫（Andrey Zvyagintsev）
演　　員：瑪莉亞娜史畢娃（Maryana Spivak）、《艾蓮娜》阿列克謝羅津（Alexey Rozin）、麥特維諾維柯（Matvey Novikov）
發行公司：海鵬影業
官方網站：https://www.facebook.com/swfilm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