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評 翻轉幸福-在獄詠蟬

　　一個魔術拖把的誕生故事，能有多少票房賣點？編導大衛歐羅素（David O. Russell）顯然在喬伊（Joy）的創業故事中嗅到賣點，找來了老班底珍妮佛勞倫絲（Jennifer Lawrence）、勞勃狄尼洛（Robert De Niro）與布萊德利庫柏（Bradley Cooper）再續前緣。

　　David O. Russell在《翻轉幸福》中，企圖以不同的影像元素與電影符號，替女主角Joy的人生故事加以點綴與論述，首先是開場的肥皂劇，肥皂劇是薇吉妮雅瑪德森（Virginia Madsen）飾演母親泰瑞（Terry），與Robert De Niro飾演的丈夫魯迪（Rudy）離婚後寄情的世界，Terry在肥皂劇裡才能找到存在的意義與活著的證明，也是她逃避世界的生命出口，同時肥皂劇裡的背叛戲碼早已預示Joy即將遇到的生命難關，是從虛假的戲劇轉變為現實的人生，虛假與現實的運用正是David O. Russell在《翻轉幸福》中最有意思的電影符碼。

　　第二個則是Joy的幼年童話森林，在Joy的童年回憶裡，她曾向姐姐解釋她理想中的王國，就是在森林裡蓋一座房子，讓王子和公主願意住進來，且不斷強調王國裡擁有魔法。王國和房子是Joy的理想生活，魔法則是Joy的創造才華，但是這個王國與森林都是紙雕的，即使純白的如純真童心，卻仍是虛假的，不但難以實現，還相當脆弱。

　　Joy將它貼在牆上，有了自我提醒的期許作用，紙雕王國也是Joy在人生旅途往前邁進的希望與動力的象徵，因此當Rudy在狂怒之下一把扯破牆上的紙雕王國，Joy的眼淚再也無法控制，她可以忍受父親盛怒時在家中亂砸瓷器，但是被撕毀的紙雕王國，則猶如Joy不斷被家人摧毀的希望，但有意思的是Joy在牆上撕下最後一片紙雕殘骸時，那片殘骸讓她從中領悟到尚存的一絲希望，也正是執行曾答應伊莎貝拉羅賽里尼（Isabella Rossellini）飾演的父親情人兼投資者的楚迪（Trudy）的最後一個條件：當競爭對手坐在桌子的另一邊，Joy會毫不猶豫拿起桌上的槍。

　　第三是降雪的時機安排，第一次有雪飄落在Joy的身上，是在Joy和艾德嘉拉米雷茲（Édgar Ramírez）飾演的前夫東尼（Tony）相遇的愛情回憶裡，兩人在舞台上邊跳著舞，共同演唱〈Something Stupid〉，這首曲子是1966年法蘭克辛納區（Francis Sinatra）與女兒南西所合唱的歌曲，並收錄在《Strangers in the Night》專輯中，這首歌接下來被眾多演唱者翻唱過，包括2001年羅比威廉斯（Robbie Williams）與妮可基嫚（Nicole Kidman）合唱的版本問世，歌曲的歌詞描述一對曖昧期的男女出去約會，內心掙扎著要向對方示愛，歌曲的情境搭配Joy與Tony的熱戀故事，正是Joy最幸福的時光，那場灑落兩人身上初雪，正是幸福降臨的時光。

　　雪第二次撒在Joy的身上，則是Joy在片尾走向玩具模型店的展示窗，她看著展示窗裡的小鎮模型，正如看著她夢想中的魔法王國，這亦是虛假的紙雕王國即將實現的預兆，雪花代表了希望與幸福，亦和紙雕王國相呼應，但那並非真實的雪花，虛假的雪花則是美好幸福的假象，正是暗指家族成員的財產爭奪。

　　第四個符碼則是「蟬」，Joy在讀蟬需要懾服十七年的光陰，才能破土而出的故事書給女兒聽時，才恍然大悟自己已浪費了十七年光陰在無所事事上，蟬是Joy生命的暗示，但是並未在十七年後自在的振翅高鳴，而是遭到侵權、專利爭奪的利益漩渦中，筆者認為唐代駱賓王的〈在獄詠蟬〉所描寫的「蟬」，似乎較符合Joy的曲折人生，〈在獄詠蟬〉是駱賓王以蟬比喻自己，暗諷武則天政權，以及自己被誣陷下獄的作品。

西陸蟬聲唱，南冠客思深。

不堪玄鬢影，來對白頭吟。

露重飛難進，風多響易沉。

無人信高潔，誰為表予心？

　　「西露蟬聲唱」是那本《十七年的蟬》故事書，Joy的頓悟正是「南冠客思深」，第二句詩句正是她發現已虛擲了十七年的青春光陰，第三句則是她在生命中遭遇的困境，「露重」、「風多」不僅是合夥廠商與達拉斯合夥人的背叛，更是家人落井下石的困境，末句則是家人對Joy的發明創造力的質疑與不信任，囚禁駱賓王的是武則天政權，然而侷限Joy創造力的則是扯後腿的家人。

　　儘管嚴格來說《翻轉幸福》缺點不少，且可說是編導David O. Russell近年來較不出色的作品，但此次在《翻轉幸福》中採用的虛實技法，針砭人性、親情與理想的虛假面，不僅僅是投資者或合夥人，連家人都背叛了Joy，正是《紅樓夢》第一回中太虛幻境裡的對聯「假作真時真亦假，無為有處有還無。」的最佳寫照了。

〈Something Stupid〉

詞曲：Carson Parks

I know I stand in line

Until you think you have the time
To spend an evening with me
And if we go someplace to dance
I know that there's a chance
You won't be leaving with me

Then afterwards we drop into a quiet little place
And have a drink or two
And then I go and spoil it all
By saying something stupid
Like I love you

I can see it in your eyes
That you despise the same old lines
You heard the night before
And though it's just a line to you
For me it's true
And never seemed so right before

I practice every day to find some clever
lines to say
To make the meaning come true
But then I think I'll wait until the evening
gets late
And I'm alone with you

The time is right
Your perfume fills my head
The stars get red
And oh the night's so blue
And then I go and spoil it all
By saying something stupid
Like I love you
I love yo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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